张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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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认得它了。”

王砚扬起眉毛:“佩之莫取笑我,此物腹部裂着偌大的一口儿,难道还不知道怎么除壳?再说这东西我小时候应该在街上买着吃过,只是忘记了罢了。”就着小厮捧上的盆净了手,又捏起一颗,“我这里吃着,你先去把官袍换了吧。”

待兰珏更衣返回,王砚居然还在吃栗子,兰徽趴在他对面跟着嚼,看见兰珏,手里的栗子来不及放下,赶紧又先站起来。

兰珏再看桌上那包栗子,只剩下一半了。

王砚再抓起一颗,道:“此物竟如吃蟹,自行剥用,格外有趣。来来,给你留着不少。”

兰珏便亦在桌边坐下,净手后取一枚栗子剥开。王砚眯眼:“兰大人手法利落,丝毫不会连皮挂肉,看来练过。”

兰珏轻描淡写将壳抛到一旁碟中:“何止练过,自幼经年成就的功夫,这几年略生疏罢了。”

只是小时候吃这样的栗子,对他来说算一种奢侈。连吃饱都不容易,当然更没余钱买这种零嘴儿,头一回吃,还是家住的小巷口卖炒栗子的大娘见他老远远看,塞给他了一把,当时真觉得吃到了仙果龙髓,结果还被爹打了一顿,说他受人施舍,有辱家风。

后来每冬娘会拼命赶活,偷偷藏下几个钱不让爹去买酒,给他买一回炒栗子,连半斤都称不起,只能称二三两,纸包底儿都盖不住。

头一回豪爽地买栗子,是他应考那时候,就是刚从王砚那里赚了一包银子,跟辜清章置气说了你我不是一路人之后,他觉着应该奢靡一把,就跑到酒楼点了几个菜,全是荤的,又要了壶酒,自己吃喝完毕,在路上看见卖栗子的,让称了满满一大包,起码有个一斤多,晕乎乎地甩钱走人。

回去之后,辜清章在房间里等他:“佩之……”

他记着自己是大着舌头说:“你我本非同路,不必再勉强相交,我其实就是这种人,不想玷污你的清誉,何不就此割席而绝,请回罢。”摊书径到灯下看。辜清章在他背后桌边坐着,兰珏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就对着书页愣上一时,翻一页,再愣上一时,翻一页。

辜清章沏茶放到他手边,兰珏当没看见,自己再泡一壶。

辜清章道:“佩之,方才我那壶茶略浓,你这壶似乎清些,我能喝否?”

兰珏当没听见,辜清章拿着杯子端壶倒了,他当没看见。

辜清章端着杯子,竟又从他案上拿了本书,仍转回他身后方桌边坐,又道:“佩之,你这纸包里是什么?好香。”

兰珏依然不应,片刻后听见呼啦呼啦,应是辜清章扒开了纸包,而后咔,清脆的剥壳声。

兰珏仍将一切做浮云,继续对着双影飘飘的书册参禅,背后咔、咔的剥壳声匀速地响着,间或杂着书页翻动声。

不知耗了多久,兰珏内急,不得不起身如厕,房门乍开,寒气灌入,桌边的辜清章顿时冒出一声:“嗝~”

兰珏眼角余光一扫,方桌上栗壳如山,平铺一张皱巴巴空荡荡的粗纸:“那一大包,你都吃完了?”

辜清章道:“不知不觉就……嗝~”赶紧抓起水杯。兰珏忍无可忍,走到桌边将杯子夺下:“塞了一大包栗子还灌凉茶,你找死么?”

辜清章满脸愧疚:“佩之,嗝,对不住。我明,嗝,明天还你一包,嗝~~”

兰珏一脚先把门踹上,挡了寒风:“行了,我先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余火,先弄壶热水。”

结果,辜清章喝了热茶后,倒是不嗝了,但是站不起来了。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