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媒婆一把董婆子抬上来,就没人不信的,倒真让很多人没了后顾之忧,赵怀子一时也抢手起来。
这赵怀子一个人过活多年,实在不想每次回到家里,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早就想娶媳妇了。
先前看上了孙娘子,可两个人有缘无分,就那样错过了。消沉一段时间之后,赵怀子又重新振作起来,特地去找了那孙娘子。
孙娘子是真的没了和他再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思,一门心思只想把日子过好,见他来了,脸上就不大高兴,唯恐被人看见了,再传出什么闲话去。
赵怀子见她这样,心就凉了一半,知道她是真没了那个意思,只还不死心地问,“如今大家的日子都比之前好过了些,你就算嫁过来了,也能带着你前头的婆婆和孩子,日子不还是照样。和和美美,怎的就不愿意?”
赵怀子是真的想不明白。这孙娘子见左右无人,那爱听墙角的柳娘子和四郎都不在跟前,就把门虚掩住,跟着赵怀子走到旁边,只问他,“我是嫁过去了,可还要再生孩子?”
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赵怀子还是照实说了,“自然是要的,你只有妞妞一个,我膝下也无子,且咱俩都不算岁数很大,即便要了也能顾得上。”
孙娘子却掰着手指头给赵怀子算,“要是再生了孩子,我岁数大了,肯定觉得辛苦,不说再从鬼门关走一遭,只说那燕娘家的活计定然是干不成了。”
瞧见赵怀子有话要说,孙娘子没给他这个机会,“你别说生下来让我婆婆给带着,这可不一样!我婆婆又没奶,孩子最终还是得找我。这还是生了儿子,要是没生了儿子,岂不是还要再生下去?这一耽误就不知道是多少个年头,我这好不容易做惯了的活计就白给了别人。几年之后再想去把这桩事捡回来,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赵怀子在一旁张着嘴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这些事情他自然都从来没有考虑过,在他看来生儿育女,这不就是娶媳妇该做的事情,愣了半天才说,“那活计干得也辛苦,我上山打猎能挣不少钱,足够咱们几个活了。”
孙娘子的脸上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这要是放在多少年之前,说不定我就一口答应了,可如今却不同,我自个挣了钱,想怎么花,想买什么东西,没人敢随意插手的,就连家里要不要多养只鸡,那鸡下的蛋该怎么处置,都是要问我的意见。我嫁给了你,再不去上工了,每天只守着个娃娃,再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
两个人不欢而散,赵怀子从始至终也不明白孙娘子到底是为什么不同意,只知道她心意已决,是如何也挽回不回来的。
如此,他倒是答应了郑媒婆的相看。
张大娘这么一问,赵怀子就不好意思起来。一旁的赵沐阳却抢先开口,“我叔叔真的看上了一个婶婶呢,就是王家村的王大妮。”
张大娘哎哟地拍了一下大腿,“这不就是李有福之前说的那媳妇嘛,你咋地看上了她呢?她家里人可是彪悍得很。”
正月里上门,王大妮家打李有福的时候,张大娘可是拿着瓜子上了房顶去看过热闹的。
那王大妮光娘家兄弟就有好几个,两个人按着李有福,两个上来就打,还有一个把家里的东西也都砸了个稀巴烂,也就梨花屋子里没人敢闯,这才幸免于难。
赵怀子有些不好意思,“相看了几个人,倒是只觉得和她性情相投。”
他和孙娘子之间的问题,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可是换了另一个人,这矛盾可能连出现都不曾。
林桃红巴巴地凑过去问赵沐阳,“你可是见到你那未来的婶婶了?”
赵沐阳点点头,“见了。我婶婶家里的那几个兄弟他们都可厉害了。”
张大娘已经问起来什么时候下定,还说他们这铺子里可以包出去做宴席,“那镖局的封大娘的外甥就特意包了我们这铺子,说是要请他们两家过来吃喝一顿,你要是来,我做主给你便宜一些。”
他们在这边闲话家常,那边秦老丈人和赵官人都眼巴巴地等着那獐子肉上来。方才赵怀子看见獐子肉拿过来的时候,眼睛同赵沐阳一样亮得惊人,都知道今儿个可是来对了,能大饱口福。
那赵娘子正不知道给娘家带什么礼,这獐子肉来的不就正好。先让赵官人过去说了一说,不拘价格是多少,只给他们多留一些,好让他们方便走动。
林春燕一一都应了,正在教林翠香和赵紫兰,怎么处理这獐子肉。
如今这样稍微有些权势的人家都喜欢自个出门打猎,不管是鹿肉还是獐子肉,肉质都极为鲜美,或烤或爆炒,都是一绝。
林春燕今儿个打算就做肉生。
赵官人已经在外面高谈阔论说起鹿肉和獐子肉之间的不同,直听的人一愣愣。
“还以为都是肉,竟然差了这么多。”林桃红听的津津有味,跑过来像林春燕求证是不是真的。
“那鹿肉的确要更味美一些,可这獐子肉也不差什么。”
獐子肉被片的薄薄的,直接放在铁板上煎制,不用太多的调料,只吃那肉的鲜美。
丁慧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一只獐子,在那里啧啧称奇。她今个才来帮忙,见到铺子里什么东西都感到稀奇,不过她却不是个会出声询问的,只默默地看着把他们都记在心里。
来了之后就进了灶间闷头刷起碗来,偶尔听他们说起事情才插上一两嘴,透明的仿佛都没有这号人一样。
好在林翠香和赵紫兰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没人嫌弃了她去,不管干什么都拉着她,倒让丁慧娘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獐子切上了细丝,用酱瓜陈皮丝一块炒,最后添了醋出来,就成了美味可口的肉生。
这次林春燕再说张大娘脸上那东西不好吃发物,张大娘也不再肯,只拿了筷子去夹着吃。
嘴里还说,“这是我自个的脸,就是留了疤,也不碍你的事。”
张大娘脸上的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不忌口也没什么事,只是她嫌张大娘总爱招惹了是非,也管不住她自个儿的嘴,这才故意拿了话说她。
见她实在是想吃,这獐子也是难得碰上一回,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林桃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会儿看看林春燕,一会儿看看张大娘,是巴不得她们两个吵起来,就这也不忘了吃。
林春燕和张大娘一眼就能瞧出来她想什么,见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如此不长记性,连收敛都不会,只得一人瞪了她一眼,让她自个慢慢体会。
林桃红却觉得林春燕和张大娘这两个人互相吵不过对方,就只拿了她撒气,在心里一人怼了她们几句,夹獐子肉的手却一刻也不停。
林春燕时时刻刻关注着丁慧娘,见她果然不敢伸手,只把一盘子肉端在她跟前,让她可劲儿地吃,“你来的时间长了就知道,咱们这里干活虽然辛苦,但是有什么吃什么,不分个高低贵贱。”
赵六使劲点头,“可是呢,都说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才能谋得这样的好差事。”
说起这事来,大家忍不住就扑哧一声乐了,那赵六和赵怀子一样,也没什么亲人,只和母亲相依为命。
他们家日子原本过得不好,村里可是有目共睹的,自从来了林春燕这里当差之后,日日都往回拿不少吃食,他那母亲的病眼见着就要好了,连这赵六子个头还窜了一圈,也不是先前那样唯唯诺诺,倒是让不少人都觉得他家那坟埋对了地方。
还有人请了董婆子过去瞧,也要一个赵六家那样的祖坟。
董婆子听了这要求,半晌都没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这些个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赵六小时丧父,中间又相继送走了爷爷一辈和下面的几个兄弟姐妹,如今只剩下娘亲一人,这祖坟竟然还说埋得好。
丁慧娘见大家果然都是得很欢实,没有一个人拘束,渐渐地也放松许多,竖着耳朵听着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