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的话,两人都是心思细腻之人,怎会不了解刚才对话中的深意。
从五岁时住入揽月宫起,齐渃看淡了许多,名利地位不过身外之物,活着便是好的。这两年又经历了几次虎口余生,就连生死都看开了。但是看开了那些,唯独放不下齐潇。
见过她为自己形容枯槁,为自己落泪,发现自己在她心中分量不可估量时,不知该去高兴还是悲伤。害怕自己离去后她会如何,会是重整旗鼓还是一蹶不振,齐渃不敢想。
所谓爱,便是在自己将要陨落之时,时时刻刻挂念着的,却是另外那人的感受。
☆、第九十四章危
去围场回来后第二日,齐渃果真受了风寒,整日咳嗽不停又持续的有些发热,喝下姜汤发汗一连躺了三日,虽然热度下去,磨人的干咳在夜晚使得齐渃睡不安稳。
按理说,风寒袭肺不该是干咳,把了脉象竟然是浮大无力,几个太医交换了眼神,额上都冒出冷汗,不知如何下笔开方,《脉经》所述,浮脉者阳气浮越,乃危证。
几人都不敢去说出实情,咬牙开了疏风散寒的方子。
齐潇手足无措的顺着齐渃的胸口,依旧减缓不了连连的干咳,像是要把肺咳破了才行。她后悔当初带齐渃前去围场,更责怪自己当初为何纵容了她,见她蹙眉一阵急咳后的气喘,心疼的只想替她分担去病痛的折磨。
只要有空处理完手头的事情,齐潇便会来到揽月宫陪着齐渃,倒不是需要她在旁边端茶倒水,就是想多见见她,哪怕只是在身边看她喝下一碗药汤。
国中繁事无暇给她太多儿女情长的时间,枔王的大军终于要回到京城,宫里筹备起宴席为立下战功的将士们接风洗尘,稿赏三军,齐潇在他们入京当日亲自出城迎接。
站在最前方的男人,皮肤黝黑络腮髭髯挡住了大半张脸,要不是同楚欣梓相似的双眼和鼻梁,齐潇真怕是认不出这个眼前粗犷和过去那个儒雅风度大相径庭的男人。
“末将楚屏,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了四面八方,身后金戈铁马的将士们整齐化一的跪拜下,铁锁锃击尘土飞扬,还有震耳欲聋的贺词,一声声“万岁”像是压进的风暴,震得人心中动荡,让龙撵前的六匹骏马乱了方寸的嘶鸣起来。
太仆惊慌失措的安抚着马匹,齐潇眯起眼睛打量起面前的十五万大军,和出征那日风光满满意气风发比起来,今日的他们显有逊色,污浊带血的甲胄,消瘦残损的身躯,却是如夺命鬼煞戾色凶虐,还可闻到他们周身发散出的血腥与杀气。
这便是经历人间活狱被鲜血洗礼过的士兵,密密麻麻身着玄铁甲胄的士兵跪倒在地,腊月寒风刺骨,战马驮着行囊呼哧呼哧的吐出白雾,望不到头的将士绵延至天际,热气从他们的身上散出,将青白色的天空蒙上一层雾气。
大昱数十年太平无战,战火硝烟不过是史书中的寥寥数语或者是文人墨客下的诗词,再华靡藻饰的词句,都不及真正战场上的惨烈,无谓英雄气概豪情万丈,只不过生死。若无法活着回来,便战死沙场。
他们或许庆幸自己活着归来,又经历了生离死别,他们有失去战友的痛楚,同样又有把兵器刺入敌人瞬间的快感,无疑,他们脸上看似木讷又隐露嗜血的表情,最好证明了这一点。
大军寂静的跪在面前,齐潇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扬了扬下巴:“都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