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一见,才发现她真是老了。隔着半个院子他都能看见她脸上那两道深刻的法令纹。
看到这个架势,慕容轻就知道,慕容贺只怕是熬不过今天了。这个霸占着慕容家主的宝座长达三十多年的老人,终于还是在虎视眈眈的后辈们或明或暗的觊觎中变得越来越衰弱。慕容轻看着院子里的人时不时偷瞟向正堂的眼神,心中不由的生出一种鄙夷。慕容贺或许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要论起做生意的头脑和手段,这里没一个人比得上他。
茂叔在慕容轻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石头叔让你进去,老爷子交待你的事儿是不是还没回呢?”
慕容轻抬头,果然看见管家石头叔站在正房门口冲他招手。慕容轻顾不上理会满院子神色各异的人,急匆匆地走了过去,还没顾上跟石头叔寒暄一句,就被石头叔在背上推了一把,不由自主地快步冲进了房中。
旧式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阖上,眼前的世界骤然幽暗了下来。
慕容轻心头一跳,那些压在心底的对于这个房间根深蒂固的恐惧争先恐后地窜了上来。慕容轻有点儿透不过气,手脚也变得冰凉。
房间的深处传来一阵沙哑的咳嗽声。
慕容轻深深吸了口气,朝着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还没走到跟前门就被推开了,一个护士端着托盘从里面走了出来,冲他点点头,示意他进去。
房间大概好久没有通风了,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莫名的味道,呛得人透不过气。慕容贺就躺在雕花木柱的大床上,几日不见,他看起来更加消瘦了。不过人是醒着的,神色看着倒也清明。
听见脚步声响,慕容贺头也不回地问道:“他们都在外面?”
“是。”慕容轻不太敢直视他灰黄干瘪的脸,视线落在他颈部的位置,旋又想起他逼着自己亲吻他喉结的事,胸口泛起一阵恶心,垂下眼眸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慕容贺沉默了一会儿,“东西带回来了?”
慕容轻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木盒,轻手轻脚地打开给他过目。见他微微颌首,又阖上盖子放在他枕边。这里面是慕容贺早年收藏的几块田黄,之前一直保存在滨海的一家银行的保险箱里。这个保险箱算是慕容贺的私房,眼下连这东西都拿了出来,看样子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慕容贺的目光在慕容轻光洁的脸上转了一圈,“保险箱里其他的东西呢?”
慕容轻递上有银行工作人员签字盖章的明细单,慕容贺就着光费力地看了一遍,长长叹了口气,“早年没见过什么世面,以为这些都是好东西,现在才发现,不过尔尔。”
慕容轻强忍着没出声。他看过了老爷子的私房,自然知道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别的不说,单是那一对雍正粉彩花鸟罐,拿到拍卖会上至少也是六位数。他知道慕容贺这会儿正纠结着自己要死了的事实,哪怕把国宝放到他面前,对他来说也不过尔尔。
慕容贺长长叹了口气,“这个单子你出去的时候交给锦儿。”
慕容轻知道下一任的家主就是慕容锦了。他也算是慕容贺的亲信,被委托这样的差使也算正常。于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