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什么事。”应小满头也不抬:“买肉排队, 不买肉去旁边待着去。”
雁二郎才开口就被冲得八丈远, 倒咂摸出几分熟悉的亲近来,当即不怒反笑,果然老老实实地排队买肉。
轮到他时, 开口说:“五斤肉臊子,细细切。这么快就定下了?我记得你之前和七郎的关系时好时坏的。你几次潜进晏家,想要的那物件……他给你了?”
应小满纳闷地想,什么物件?不是报仇么?
她心里琢磨了一阵, 恍然转过弯来。雁二郎大约从头到尾都想歪了。
但雁二郎想歪了关她什么事。
她从钩子上摘下一快里脊精肉, 开始细细地剁臊子:“压根就没什么物件。别瞎说。”
雁二郎笑了声, 从袖中取出象牙扇,唰地打开冲身上扇了扇。
八月天气秋凉, 扇子不合时宜, 这几下扇得身上凉拔凉拔的。
小娘子和七郎打得火热, 这头和七郎定下, 在他面前矢口不认从前的帐了。
他又抬头打量肉铺子新做的匾。
凑近细看, 做的原来是极好质地的黑底金字匾额,晏七郎的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行。”雁二郎点点头:“所以从头到尾,你们两个打情骂俏, 一会儿好,一会儿分。我夹在当中算什么?”
笃笃笃的剁肉声, 应小满头也不抬:“谁叫你夹在当中了?都是你硬凑过来。我巴不得你走远点。”
雁二郎满肚子憋闷火气从心底涌上三丈,又强往下压。
“小满,捧着良心说话。我雁翼行极少对小娘子这么上心过。七月里我入宫求见老娘娘,当着老娘娘的面说起你,这才有了老娘娘下旨让你进宫觐见的事。没错,对你应小满,从头到尾是我一头热,苦心思虑替你安排,也没打算让你谢我。但我的满腔心意,你难道一点瞧不见?丝毫都无触动?”
应小满剁肉的动作渐渐停下了。
老娘娘下旨入宫觐见,宫里派来两位姑姑教她规矩,连教了半个月,从早到晚折腾不说,还耽搁她半个月生意……
好哇,原来是雁二郎这厮干的好事!
“进宫吃一次席,搭上我半个月。你还想我谢你?”
应小满恼火地把刀往砧板上一扔,“做你的大头梦去!”
雁二郎:“……”
雁二郎深吸口气,忍着火气解释:“听着。我对你的良苦用心,中途被奸人打断了。原本我想借着你进宫觐见的机会,当面求一求老娘娘,她老人家喜欢小白兔……不,喜欢像你这般纯质可爱的女孩儿。你果然得了老娘娘的喜欢对不对。本来我如果在场,三言两语相劝,就能劝得她老人家认下你做干孙女……”
应小满又摘下一块精瘦肉,继续笃笃笃地剁:“为什么要做老娘娘的干孙女。我们小门小户,不敢搭上老娘娘做亲戚。”
雁二郎心里当然有打算。应家搭上老娘娘做干亲,她家就不是小门小户了,就是皇亲国戚。雁家同样外戚出身,这门亲事八字有一撇了。
如今事没成,嘴上不提,只摆出掏心掏肺的姿态。
“想方设法叫你和宫里的老娘娘搭上关系,难道为了害你不成?当然是为了你好,为你家好。我对你的满腔心意,为你打算这许多,小满,你一点瞧不见?你难道生得一副铁石心肠不成?”
应小满压根不为所动。从小到大对她上心的人多了去了。那么多追上门想讨她做老婆纳她做妾的,老家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难道她都要应他们?
笃笃笃的剁肉声一停,她利落地把肉臊子装油纸包递去:“三斤肉臊子。惠顾三百六十文。”
雁二郎不肯接:“我要的是五斤肉臊子。再细细地切一会儿,多说几句。你还没答我。”“没了。生意好,只剩最后三斤肉,都给你了。”应小满把油纸包塞过去,白生生的手掌摊开:
“给钱呐。”
雁二郎:“……”
他自认为掏心掏肺的一番话,终究还是没得回应。
提着油纸包,人站在路边,眼瞧着应小满收拾摊子,关上门面,人穿过热闹长街,果然往斜对面的大理寺官衙方向走去,苗条人影消失在官衙门后。
雁二郎神色莫测,折扇在手里摇几下,唰得收拢。
抬手摸了下腰间新挂上的天武禁军指挥正使腰牌。
——
大理寺官署值房。灯火日夜通明。
余庆楼奸细案虽然了结,但牵扯出的线索直指多年前的旧案。
晏相当政时轰动一时的国库武器倒卖旧案,似乎留下漏网之鱼。以至于二十多年后的今日,依旧和余庆楼奸细窝点有千丝万缕的残留关系。
大理寺查案官员的眼睛都熬红了。几百斤的旧文档一卷卷取出翻阅。
重查三十年前的盛家。
“晏少卿!”
接连翻查旧档的某个深夜,某个文吏顶着通红的眼睛,捧一卷泛黄地契过来。
“河童巷查出密道的那处赁宅子,多年间换过三任主人。但三十年前——正是盛家名下的产业!”
晏容时在灯下仔细翻阅从顺天府调来的历年地契存档。地契清楚地写明历任主人的资历。
十二年前转手。买家姓严。
十八年前转手。买家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