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也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招呼她先进门,换鞋走向屋内,找起那只让我痛失面子的小肥猫:
“煤老板?”
我试探着叫道。
然而,即便我竖起耳朵,却仍未听见一丝熟悉的、“喵喵”的回声。
我转过身,与程特助对视一眼,很默契地开始分头找了起来。
我的房子只是套普通的大三居,两个人很快就翻遍了全屋。
“夫人,我这边……没有。”
程特助大概看到了我的脸色,她有些紧张。我尽可能地克制内心的慌乱,安慰起她来。
也许是煤老板在玩捉迷藏游戏——偶尔它也会这么做,就算不去找它,到了饭点也会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在害怕些什么——一些我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我莫名地、现在就想确认它所在的位置。
程特助又开始了第二遍寻找。
我也开始去煤老板常待的地方找它。我拧开了书房的门把手,那里摆着它的小窝,特地在里面放了许多瓦楞纸,它平时很喜欢……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无处不在的抓痕,也没有随处可见的猫毛。
我的心陡然提起。
煤老板……究竟去哪里了呢?
我走出书房,来到卫生间,一直放在那里的猫砂盆不见了;我走到储藏间,里面也没有一点猫粮和罐头……
就好像煤老板……不曾存在过一样。
我呆呆地望着储藏间里的东西,想要靠住墙,却又滑坐了下来。
我的心脏在一阵又一阵地发紧,似乎是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
好像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意识到的事了。
我坐在地上,急速地喘着气。
“夫人,您先起来,我已经跟冯特助打过电话了,他马上增派人手过来……现在请您问一问来过这里的人,比如Kathy小姐,是否是他们把猫咪接走照顾了?”
程特助扶起了我,我点了点头,拨通了Kathy的电话。她似乎在忙通告,没有接起,我又打电话给了小优。
小优接了起来。
然而我刚说明情况,却听到他诧异的声音——
“什么煤老板?西西,你是说……你认为自己养了只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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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认为自己养了只猫,是我确实养了只猫……不是吗?
我刚想反驳他,电话那头的小优又无比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西西,那套房子里,从来就没有养过什么猫……”
我扶稳了手机。喉咙在发紧,连声音都开始晦涩起来:
“我养过的……小优,你肯定见过……”
你肯定见过的啊,小优。
那是一只暹罗猫,脸有点黑,眼睛就像蓝宝石一样闪耀,很爱撒娇,总会跟在我们身后喵喵叫。
你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它呢?
小优大约还想说些什么,我只觉得心烦意乱,敷衍了两句,匆匆挂上了电话。
我又打给了家政阿姨。以前我特地叮嘱过她,请她定时来喂猫粮和清理猫砂,她一定知道煤老板的存在。可我刚说明原因,就听到了她惊讶的声音——
“小西,你说什么?什么老板?”
我抬起了头,看着站在沙发前、端来一杯水的程特助,她的眼内倒映着我茫然的模样。
我的声音轻颤起来。
“煤老板……就是那只猫,脸有点黑,眼睛是蓝色的……”
家政阿姨和小优一样,语气里满是笃定,没有给我一点幻想的可能:
“可是小西,你从来没有养过猫啊……”
明明是酷暑,房内没有一丝冷气,我却浑身汗透,遍体生寒。
我记得……我有一只小猫。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
“他叫煤老板哦……”
当我用手心抚过它的头顶时,它就翻开了白白软软的肚皮,自然地向我撒起娇来。
“它好白呀,为什么要叫煤老板呢?”
记忆里的我欢喜地抬起眼,看向了对面的人。
然而那人却似一团雾般,消失于阳光落尽处,袅袅再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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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蜷缩在了沙发上,抱紧脑袋。
我努力地回想与煤老板有关的过去,却想不起更多。
程特助坐到我的身边,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
我想我可能吓到了她。
一个三十九岁的女人,竟然分不清所谓的虚实与真假,坚称自己拥有一只猫,还精心幻想了每一个饲养细节。
我低下了眼,裙摆上是出自顶尖匠人的繁复花纹,却无法掩盖我在世人眼里的……疯癫。
我止住了还要再打电话的程特助。
没有人能够找回一只根本不存在的猫咪。
我想。
就像没有人,能够理解一个看到不存在猫咪的……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