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那不就成了老不死?”月饼摸摸鼻子,“你是怎么掌握了蛊族的秘密,杀了那家人,取得我的信任?”
“我本来就是蛊族。”陶安然浮肿的眼皮微微抬起,“和你一样,猎蛊人。”
“我从来没觉得追杀同族是件快乐的事。”月饼似乎不愿聊这个话题,“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离开蛊族不代表背叛和死亡。”
“进入中原追杀叛逃者的时候,我可没这么高的觉悟。”陶安然笑得依然很亲切,“深山老林的蛊族猎蛊人,发现所拥有的能力能够拥有荣华富贵,美人佳酿,肯定比天天和虫子作伴、尸体为伍有趣得多。完成任务,我留在中原,这就很说得过去了。”
两个人短短几句话,我多少推测出月无华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是专门负责清除逃离蛊族的追杀者,相当于武林门派里的执法长老,自幼接受异常艰苦的训练,有着很尊贵的地位和最强的实力。
月饼的蛊术、战力这么厉害,终于说得通了。
“可是再厉害的猎蛊人也逃不过死亡的羁绊。”月饼望着隐藏古墓的石山,“直到遇见了我,对么?”
“当年你找到我,还以为是新一代猎蛊人追杀我。”陶安然“呵呵”笑了几声,“起初我并不信某些古墓居然可以和时间交集,但是你的出现,展示的几样东西,我不得不信。”
“陶三杀了陶族,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插口问了一句陶华讲述的传说中的矛盾点。
“替身而已。做了那么久的大善人,自然有人感激涕零,愿意为我去死。我用蛊术稍稍改变了他的容貌,更何况我早看出陶三狼子野心,正好试探一下。”
“你用全族的生命试探一个人?”站在我面前笑容满面的陶安然,没来由让我感到人性之恶所带来的恐惧。
“没我,就没陶族。他们为我而死,也很合理。也只有这样,我才能隐藏身份,躲避真正猎蛊人的追杀,寻找另一处可以跨越时间的古墓。可惜,这中间出了丁点儿偏差。”陶安然瞄着眼镜男,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叔叔,我错了。”眼镜男唯唯诺诺应着,哪里还有半点儿傲慢。
我突然知道他是谁了!
“自古多情空余恨。”月饼拍了拍我的肩膀,“南瓜,看来情种不止你一个。你和小九荡气回肠,崔书生和小清却是生死离别。”
月饼确实聪明,仅仅从我只言片语的讲述和陶安然简单一句话,就想到了眼镜男就是崔书生!
眼镜男听到月饼这句话,嘴角微微抽搐几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笼在眉宇。
“嗯?”陶安然森森地哼了一声。
崔书生转瞬恢复了傲慢的态度:“生死离别?哼。相对于时间和生命的奥妙联,儿女之情算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最后动手灭了陶家庄的人,应该是你的叔叔陶安然吧?”月饼扬扬眉毛,语气咄咄逼人。
崔书生肩膀微颤,没有言语。
“不错,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陶安然背负双手向前走了几步,“当我从那本书里寻到另一处类似的古墓,陶家庄作为我的掩护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结果他却爱上了仇人的后代。”
“叔叔……”崔书生近乎哀求着,“别说了。”
“如果不是我察觉你那些天举止有异,恐怕就对小清全盘说出了吧。”陶安然狠狠瞪着崔书生,“我栽培你多年,却不如一个女子几个月。”
“安然,你和陶家庄的恩怨,你对生命的向往,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月饼微笑着低头看着脚尖,又缓缓抬起头,脸色如冰,“我依然会感谢你遵守承诺,让我回到这个时代。但是,我只有一件事,不会原谅你。”
第15章 人面桃花(十五)
我早已经受够了陶安然自认为掌控一切,居高临下的态度,更何况该掌握的信息都了解了,这时候还有什么好废话的,对着月饼使了个眼色,扬手准备甩出军刀:“陶华的死,我也不会原谅!”
围绕陶安然和崔书生的雾气浓了些许,两人如同猫抓住老鼠,戏谑玩弄地看着我。
“南老师,您有没有特别寒冷的感觉?”崔书生推了推架在鼻梁的眼镜,下巴不屑地抬起,“您的手还能抬起来么?”
“咯噔”,我的肘关节像是被紧紧冻住,僵硬的筋脉因过度用力,发出几乎挣断的脆响。
剧痛迅速传遍全身,我痛得说不出话,闷哼一声,才发现双腿双手,都已经不能动弹,彻骨的寒冷几乎把血液冻住。
“寒蛊?”从来都是冷静面对任何问题的月饼居然有些慌乱,从我手里夺过军刀,对着我的左手腕划了一刀,“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呼吸,三长两短;再疼也不要动;尽力放缓心跳。”
我眼睁睁看着手腕出现一道极深的血口,没有丝毫疼痛感,没有一滴血流出,只觉得难以忍受的寒冷似乎已经把整条手臂完全冻住了。
“好好学学,他的每一个动作。”陶安然一副站在讲台授课的口吻,“猎蛊人的手段,见到的都死了。哈哈……”
“恐怕这次,死得是他们俩。”崔书生居然摸出手机遥对我们,看上去像是在录像。
我很想痛骂几句,舌头却像坨石头,根本没法活动,满嘴“咔里咔嚓”好像都是唾液冻住的冰碴子,血管里、皮肤下全是针扎割裂般的痛痒。
月饼完全当陶氏叔侄不存在,三枚桃木钉顺着我的胳膊肘,每隔十厘米摁入,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管小拇指粗细的竹筒,往伤口里倒入赤红的液体。
“这是火烈虫制作的火蛊,中蛊者周身炽热,血燥难耐,终会热血入脑,灼烧而死。”陶安然慢悠悠地对崔书生讲解,“效果与寒蛊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解寒蛊的唯一办法。可惜,南老师,还记得么?那天问你要签名书,趁机下了寒蛊,二十四个时辰发作,晚了。”
我如果现在能动弹,直接能冲过去咬陶安然几口,如今只能对其怒目而视,待月饼祛除寒蛊,再收拾他。
这么多年,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经历,让我对月饼有近乎盲目的信心,只要月公公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老贼,你就等着小爷恢复如初,尝尝“鬼门十三针”的“过穴渡针”的滋味。
“有感觉么?”月饼注视着火蛊完全融进伤口,细微“嗤嗤”声中,伤口周围的皮肤泛起米粒大小的燎泡。
“没……”我含混不清地很费力说出一个字,声带似乎已经撕裂了。
“南瓜,你他妈的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被人下了蛊都不知道。猪么?”月饼抬起头瞪着我骂了一句。
我心里一沉。
月饼的眼睛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神色。
绝望!
“弄……死……他……们……别……管……我……”我实在熬不住由身体内部冻住的寒冷,剧痛使得意识渐渐模糊,轻飘飘地很困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