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任楚珊脸色苍白,瞟了好几眼那把手枪,什么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会客室里的石英落地钟敲响“7”的声音,正是时候刚好,太阳渐沉,薄黑的雾霭色渐渐爬上玻璃窗台。整个小起居室里六七个适龄少女,从刚刚进门的局促变成现在有坐有站的,叁叁两两聚集,时不时低声讲几句话,等待开宴的时间。
任楚珊刚才被付莳宁狠呛的那几句,另整个昏黄的室内整体寂静下来。只见任楚珊讪讪地说了几句,剩下的话语低不可闻,一时间屋子里都陷入了不自在的寂寞。不知道是谁意识到了这个不自然的局促,于是刻意的高声又开始谈论起,扯得无非是些无聊的话题。谈日本花布,谈袖珍戏剧,互相对比手腕上戴的镯子,或者私下里听到的八卦。
没出阁的小姐是不敢放生大肆谈论那种没脸没皮,谁家又娶了姨太太的新闻,只能带了点暗喻揶揄的说:你不看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那家里那公子哥长得还不错吧?只是便是这种话也算是放肆、没有闺门大秀之风。
而付莳宁冷笑着,又把小手枪收回来了包中。在任楚珊看来,付大小姐一直带着不屑的目光,自视甚高没有和任何人讲话——也是难怪,她亲哥是南城第一军头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付长宁说一没人敢说二。听说北上也是大捷,这是她隐隐约约听说的,一股要统一华东的势头,如果真成了,她可真要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了。再看看别的做旁的女孩,除去异军突起的刘家嫡小姐,剩下的大多数都是盘踞在南城已久的老势力。像自己,虽然祖上那么多官,但是却已经有很明显被厌弃,被抛弃的倾向。要看更多好书请到:po18mx.com
她搅着帕子,不自觉想得有点多,这些明显都不属于和付大帅一个阶层,甚至一个方向的集会,为什么南城掌权人的亲妹妹会屈尊纡贵地为何少爷接风呢?她从未听说过何家有攀上付府南军这条高枝。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是懵懂之间听到父亲和母亲的闲话罢了。她只知道何兆玉的家庭好像是在北边做生意的,生意还挺大。十年前举家迁到南边,但是在南方一直不是很顺利。难道说——
她打个激灵,一时间有点愣怔地朝付莳宁望去,可是付大小姐根本没有施舍她一个眼神,只是依旧端着她的水晶杯,只和刘玉卿讲话,神色间颇有几分傲慢。
任楚珊一直琢磨着这个事情,只是可惜她从来只会在做针线上有点手艺,想这些却是一窍不通。她想的都出神了——直到深棕色布衣的佣人过来把她们带到饭厅都在一路神游。等到在长方形的红木桌上坐下,对着桌上铺的锦白色棉麻桌布,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楚珊,楚珊。”
张玲在旁边戳她——她家里比任楚珊还要不如,人家好歹是两袖清风的官宦家,她家却只是在南洋经商,想乘着何家的风回到内陆来,因此少不得奉承她——“你看看,你嘴里说的何少爷,坐在哪里呀?”
轰隆!如同五雷轰顶,任楚珊张皇的抬头,脸红成酱紫色。男女分坐在长长餐桌的两边,而她正好在正中间的位置。坐在她对面的,隔着跳动的烛光、艳红的鲜花,影影绰绰能看到的,正是她私下里愣愣想了好久的何少爷何兆玉。
他还是那么的好看。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从船上的那一撇,她知道他生的好,可是如今烛光下一照,他脸颊那么白,那么干净。任楚珊注意到何兆玉那双和女人一样漂亮的眼睛,那双让人见过就无法忘记的眼睛。为什么他的瞳仁可以有着深深的乌黑,却又那么的清澈?为什么他的眼睫毛如此浓密?为什么他的双眼皮可以斜飞到鬓里,看你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你的心底?
她只是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脑袋,局促地脖子飞红,什么阿妈叮嘱的,晚饭时间要多多说些娇俏话,让别人注意到你既天真又娇憨,还是一个祖上高贵的名门大女,已经全部被她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只敢含羞带怯的瞥他一眼,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在乞求他注意到她还是不注意到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