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中缓缓抬头,迎向帝王的目光,眼底一片坦然:
“亲人惨死,家乡被毁,被掳之时心中怎会无怨?可是自打到您身边伺候,与您相处久了,这怨也就一点点消了。”
“哦?”帝王挑眉,“朕倒好奇,你这怨如何消的?”
“奴婢还记得,那时奴婢刚被净了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却被喜宁命令着给您抬重物,您可怜奴婢年龄小,就免了奴婢的重活,还背着他悄悄把自己的烤肉马奶分给奴婢,好让奴婢补补身子,快点好起来。有一天晚上,奴婢当差累得睡着了,您不仅没责怪,还将自己的毛毯披到奴婢身上,由着奴婢安安稳稳睡了一夜。”他停顿片刻,微微红了眼圈,哽咽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是再冷的心也总能被捂热,奴婢如何恨得起来呀?”
帝王动容,陷入沉默。
他又道:“万岁若是不信,奴婢愿回直殿监,仍当一名普普通通的洒扫宦官。”
“朕不过问问,何曾说过让你回去了?”
帝王起身,到了他面前,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你说的对,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冷的心也会被捂热——”
帝王喃喃重复着他方才的话,眼睛却不自觉的朝长乐宫的方向望去。
此时外面的内侍进来禀道:
“启禀万岁,宸妃娘娘求见。”
朱祁镇脸色微变:“这么晚了她来求见,难不成是长乐宫出了什么事?”
徐云中连忙向内侍道:“快请宸妃娘娘进来。”
“是。”
内侍退出,宸妃进殿,向朱祁镇福了一福。
“万岁,妾有要事禀报。”
朱祁镇关切地问:“可是绿竹生了什么急病?”
宸妃一怔,而后笑道:“万岁对她当真是关怀备至,真教妾等羡慕。”
朱祁镇面上一红,侧过去脸,淡淡道:
“哦,朕看你是从长乐宫过来的,方才听见琴音忽断,便以为是她身子不适,生了什么急病。”
“贤妃的确身子不适。”宸妃道。
“哦?”
朱祁镇立即忙又侧回脸来,声音也变得焦急,连连问道:
“是哪里不适?找医官瞧过了么?医官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