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下旨申斥公子有不敬,命避居府内。”吕奔坦诚以告,没有任何隐瞒。
“岂有此理!”田齐艴然不悦,打开锦囊时力气过大,系绳断成两截。
看到这样的田齐,吕奔目光微闪。
同在宋国时相比,公子齐变化巨大。忧惧不安消失无踪,代之以刚毅沉稳,好似投胎换骨一般。
原因为何?
亦或是之前的种种全是伪装?
对于吕奔所想,田齐一无所知。他从锦囊中取出一张绢,展开后迅速浏览,再三查看信上的文字,确信公子有并无性命之忧,还因避居府内躲过数次朝堂风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认真观察田齐的神情变化,见他怒意渐消,吕奔的心也不再提到嗓子眼,缓慢落回到实处。
“今夜宫内设飨宴,晋君宴越公子煜。晋国群臣及越国令尹列席,入贡使臣亦可赴宴。”田齐合拢绢,仔细叠起来收入袖中,目光扫过吕奔父子,道出此行的第二个目的。
飨宴,公子煜?
吕奔思量片刻不及开口,就听田齐继续说道:“晋君对我恩礼有加,状告逆臣的奏疏递送上京,不日天子就会下旨召诸侯讨逆。”
认真回想林珩的提点,田齐紧盯吕奔双眼,一字一句道:“义师所至,逆贼亡不待夕。宋三令勾结逆贼意图加害于我,如今又设计囚公子有,是否也有不臣之心?”
这番话出口,吕奔大惊失色。
“公子,绝无……”
“我劝吕大夫想清楚再说。”田齐垂下目光,打断吕奔辩解之言。
吕奔回过神来,当即冒出一身冷汗。
他如何能为三令做保?
简直是昏了头,自寻死路!
见他神情变幻莫测,最终放弃辩解,田齐对林珩愈发佩服,果然不出对方所料。
“吕大夫,晋君有言转告于你,望你仔细斟酌。”田齐微微倾身,视线锁定吕奔,带着喜气的面庞罩上一层阴翳,“天子分封诸侯,国有几何,今存多少?宋无明君在位,且有奸人作祟,根将腐朽。如要正本清源,匡扶国祚,需得改天换日。”
改天换日?
吕奔神情紧绷,瞳孔骤然紧缩。
吕坚坐在父亲身后,已然因这番话脸色发白。
“我母出自宋室,晋君厚待于我才肯出言指点,吕大夫需知好歹。”田齐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越过吕氏父子走出房门,在门下短暂驻足,回首道,“今夜宫宴,吕大夫早作准备,莫要误了。”
话落,田齐大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斗圩和斗墙原本守在门外,此时快速跟上,护卫田齐走出馆舍,登上等候在门前的马车。
坐到车上,关闭车门,田齐一改之前的冷峻,对着忠仆喜笑颜开:“都让阿珩料对了,速回宫!”
“诺。”
看着满心欢喜的田齐,对比在馆舍内的冷峻,斗圩斗墙对视一眼,敬佩林珩的同时,也因他对人心的把控心惊不已。
马车穿过长街,途经蔡欢入驻的馆舍。
门前十分热闹,三辆香车一字排开,身着彩裙的少女踩着奴隶的背登上车辕,一个接一个走进车厢。
少女们都是豆蔻年华,亭亭玉立,聘婷袅娜。性情很是活泼,坐到车上时尤为欢快,欢声笑语不断。
蔡欢出现在门后,少女们陆续噤声,不敢再放肆。
“人都齐了?”蔡欢亲自查阅名册,看到上面划掉两个名字,不由得皱眉,“怎么回事?”
“回夫人,山女和兰女水土不服,正发高热,今夜无法献舞。”乐人捏了一把冷汗,唯恐触怒蔡欢。
“何人填补?”蔡欢将册子丢给乐人,询问道。
“月女和雨女。”乐人向一旁招手,两名女子走上前。相比车上的少女,她们年纪稍长,好在容貌秀丽,身段轻盈,倒也不会失色太多。
蔡欢审视半晌,乐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两人最终被允许上车,和其余少女同往宫内。
坐在马车上,蔡欢捏了捏额角,总感到心神不宁。她推开车窗,正逢夕阳西下,晚霞覆上晋侯宫,仿佛一层朦胧的血色。
“夫人,是否有哪里不适?”看到蔡欢的模样,禾担忧道。
“无事,大概是我多心了。”蔡欢放下车窗,尽量压下不安。想到今夜宴会,她很快转开心思,思量如何才能不负此行。
车轮滚滚压过长街,路旁灯光渐亮,沿途不断有马车经过。车上雕刻各家图腾,车内皆是赴宫宴的氏族。
蔡欢的马车行在前,同行的香车殊为独特,引来许多目光。
待到宫门时,前方早已大排长龙。盛装华服的氏族陆续走下马车,三两为伴进入宫门,由侍人提灯引路去往举办宴会的大殿。
蔡欢提前禀报宫内,十几名少女下车时,有阉奴在一旁等候。
“欢夫人见谅,乐人舞人均需查验。”
“理应如此。”蔡欢向左右使了眼色,婢仆迅速让开,由阉奴带走少女,“禾,苗,你们一起过去。”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