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心一横,“还有下次么?”
还没等到陈撰的回应,电话却先响了。是盛以晴的上司,负责这次牧场项目的胡总。胡总年过 40,入行十几年,不痛不痒在红叶证券投行部混了个 director 的职级,盛以晴从加入公司起就跟着他,只觉得他像个万精油,没什么真才实干,好在圆滑,但凡大老板顾不过来的项目,就抹上他。
投行熬人,入行时乌泱泱一片,十年之后要么辞职、要么转行,而大浪淘沙之后还能留下来的,除了精英中的精英,剩下的大概只有上有老下有小的混子了。
在长期的合作中,盛以晴坚信胡总是后一种。
他先大概问了盛以晴的项目情况。转而提到,“对了,小盛,你这次保代考试过了吗?”
还不等盛以晴回答,胡总又加了一句:“得过了啊。过了的话,这次牧场项目的保代就由你负责了。”
盛以晴一怔,仿佛没听懂胡总的意思:“你是说……”
“我手头项目太多了,也该放放权了。你考试过了吧?去把保荐代表人注册了,麻利的。到时候申报的时候就由你来签字,我说你啊,从这个项目起正式从协办升为主办了,开心不?”
电话挂了盛以晴还没反应过来。
喜悦的上升是需要时间的。
也就在那个时候,盛以晴愣愣想到:“看来……运气真的有变好?”草原上的阳光刺眼,商务车一路驶过,周遭绿地绵延。tvc 广告拍摄为期 10 天,基本上每天早 9 晚 8 的节奏。
从工作人员的角度上看去,陈总似乎心情不佳,眼圈微微发青,一大早就来了,坐在那儿也不说话,半抬着眼看着窗外,抿着唇,每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机。
过了会儿,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信息。下一秒,一早上紧抿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了一个角。
“还有下次吗?”
“还有下次吗?”
“还有下次吗?”
……
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一些。
片刻后,一扫阴霾的某人神清气爽回了个:“没有。”
商务车到达摄影棚,陈撰拉开车门,只见不远处的“北河奶牛场”此刻一片热闹,十几辆货车停在门口,门开着,工作人员将牛一只只赶上车去。直觉不对,问身边人:“这是做什么?”
“不知道啊。这么大规模,那些牛运哪里去?”
陈撰皱了眉头,想起盛以晴这几日的工作,沉吟片刻,拿出手机拍了一段视频。
之后的十几天里,两个人再也没了见面的机会。
陈撰继续驻守原地拍摄他的 tvc 广告,而盛以晴辗转了七八个城市。
牧场走了十几个,越发觉得这些牛的模样实在相像,甚至有几只牛她怀疑都是先前见过的。她开玩笑与同事提起这茬,同事嗨了一声:“奶牛嘛,长得可不得一模一样,别说物种不一样了,我看外国人可都一个样。”
对拟上市的公司进行尽职调查是负责券商的重要工作之一,这家牧场公司,奶牛的数量则属于核心资产,十几个券商数了一周多,好在奶牛数量与客户提交基本一致。总算完成一件大事,启程回京。
陈撰早在三天前就到了北京,上飞机之前特意给盛以晴发了微信,问她何时回。盛以晴直接将航班发了过去,问他:“打算接我?”对方含糊其辞来了一句:“看情况。”
飞机降落在 t3。盛以晴还在滑行,飞行模式刚刚关闭就收到了陈撰微信——十分钟前,一条首都国际机场停车场的定位信息,她弯弯嘴角,手里却麻利回了个问号:“?”
语音回复的声音慢条斯理,还带了闹哄哄的背景音:“出来了说一声,我在定位这儿等你。”
正直盛夏的北京,入夜的温度却刚刚好,因为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长,她在短袖外罩了一件针织开衫。陈撰今天一身休闲,宽松米色短袖搭配灰色直筒裤,头发随意抓过,站在一辆破奔驰边上,大概是身形卓越,大老远就能一眼看到。
盛以晴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脚步变快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啊?”
“有事呗。”他接过她的行李,将箱子往后备箱上搬,又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她上去。盛以晴往车上跳,弯弯眸子问他:
“是为了来接我?”
陈撰上了驾驶座,扣上门,睨了她一眼,摇头“不,这是顺便的,还有其他事情。”
盛以晴撇嘴,拖长了调子应了一声:“噢—那你快去忙—”
话音未落,就被他托了下巴,男人凑上来,气息扑到她的脸上,不等她闭眼,唇瓣相触。清冽的触感。
这个吻稍纵即逝。
等盛以晴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扣了她的安全带,一本正经发动车子了。
车厢里放着奥斯卡电影配乐歌曲,谁也没有说话。唇瓣些微的温度,是他残余下来的。她拿眼睛偷偷描摹他的外轮廓,目光从鼻梁勾到下巴再到喉结,再沿着他的肩膀,一路落到把着方向盘的双手。
“这几天我运气不错。”盛以晴忽然开口。
“嗯?”
“后来,我们的 director 给我打了电话,说既然我过了保代,就让我负责这次的牧场项目,由我做签字人。”
“签字人?”
“就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咯。公司要上市,需要请第三方机构作为保荐人,负责核查公司的经营情况和财务情况,只有保荐人确认一切符合国家规定的上市要求,公司才能上市。而保荐代表人,也就是我,就是代表我们公司最终的签字人。“
“这么厉害?做了这个保荐代表人好处很多?“
“至少有一笔签字费啦。而且这算我主办的项目,年底分奖金也能拿多一些,多多积累经验,之后也好升职。“
“不需要承担责任?“陈撰隔着后视镜瞟了她一眼。只见她微微开了一小部分车窗,夜风灌进来,将她的发丝扬起,路灯在她的脸颊投下一阵又一阵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