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洲正道,清净长存,可沉明琅却觉着自己的一颗心都乱了。
细小的战栗正沿着每一寸经脉上爬,爬过肺腑丹田,直到祖窍灵台的深处。凄风邪雨中,他盘膝闭目而坐,湿透的衣裳紧紧贴在青年身上,透出一种悲痛的凛然。
小姚真人同阿提真人两个人追着沉明琅过来时瞧见的便是这幅景象。
年轻的修士孑然一身,浓厚云层于他头顶翻滚涌动,淋淋雨水间依稀可见天上细小的雷光。倘若不是境况凶险,平心而论,这图景实属动人心魄。
看了个囫囵的小姚真人目瞪口呆:“……他这是要在这儿渡劫啊。”
阿提抱剑仰头望望天色,犹豫道:“瞧起来……像是个不小的劫。方才我曾内观他,他实与你我旧时修为不相上下。”
“……那就是出窍劫?不对,好像小了点,”小姚真人沉吟片刻,阿提替他擦擦脸上雨水,却见丈夫看向自己,“我怎么觉着像你们雁洲修士的问心劫?”
“问心劫?”阿提手上一顿,“我那时问心劫渡得轻松,到不曾有这般阵仗。”
小姚真人握了她手轻笑一声:“你们楞严山门都是剑痴,道心赤诚,问心自是难不住你。”他看看祭台上的沉明琅,有些担忧,“只是那后生眼下道心不稳,他这问心劫又着实突然,实属……不是个好意头。”
风雨愈加猛烈,沉明琅却端坐祭台,眉目不改。
没人晓得他现在神识正在哪一处,连沉明琅自个儿都察觉不到湿透了的衣裳,昏暗里他抬眼望望,依稀瞧得见远处蒙蒙一道光来。
他踉踉跄跄朝那光走去,移步换景间,沉明琅已踏入了一座小院儿。
有些眼熟。
他看看四周,院子一隅生着一株合欢,正开得灿烂。
细小雨点落了下来,他耳畔却忽然响起喜乐,一条红绸忽然出现在沉明琅手中,他顺着绸子望过去,只见身旁一身嫁衣的女子藏在盖头下,深红裙摆浸出一块块深色的水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