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存了多年的东西被重新翻出来的时候,总是会伴随着陈旧的味道。
像是一本掉落在角落许久没被找到的稀奇的书,真正找到时已经没了当时想看的心情,轻轻掸去上头的灰尘后,再翻看,原来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季嘉回静静地听完,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本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会是愤怒或是怨恨,但她只是觉得平淡,食无所味。
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
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
人已经不在了,她不入局只是个看客,想知道棋局最终的结果,以及自己有没有押对输赢。
季嘉回想,追寻真相的日子好像更起伏有趣一些。
她抬起眸,看向隔了两个桌椅的林应礼。
他半垂着头,黑se碎发软塌塌地挡住额,手指一下一下地捏着另一只的指骨。
突然的一个瞬间,林应礼也抬起了头和她对视。
季嘉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跳漏了一拍,注意到了他微微下垂的唇角。
许久的沉寂之后,林以墨说:“具t的证据我已经收集好了,后续可以交给有关部门处理如果刘老师有任何异议或是想反驳的话,不妨现在说?”
季嘉回听见声音之后收回视线,波澜不惊地走到呆滞坐在教室中央的刘华全,半蹲下身。
季嘉回轻声说:“后悔么?你这些年,害怕过么?”
刘华全没有应答,季嘉回自顾自地笑了一下,自己接下话茬:“应该是没有,不然怎么又回去侵犯下一位nv同学呢?”
“如果宁遇和楚荷一样,不肯说出来事实的话,你是不是会更加为非作歹?”
刘华全忽然盯向宁遇,魔怔般的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都调查过的。”
“调查什么?”
刘华全y鸷的目光s向宁遇,林以墨反感地一皱眉,不动声se地半挡住宁遇呈保护状。
刘华全讽刺地g唇,语气有些狰狞的可怖:“这种家庭的孩子,不应该都是畏手畏脚的么你怎么敢出来揭发——”
季嘉回还没来得及动手,林以墨就率先冷声打断:“刘老师?”
林以墨:“我觉得,敢不敢说这种事情,和家庭确实有关,所以才需要老师的引导,但如果当老师这个职业成为了你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资本,多少孩子会被祸害了。”
刘华全被季嘉回叫来的警方带走了,季嘉回和林以墨以及校方一并去了警局,而林应礼却被林以墨叫住不让参与到其中。
季嘉回出教室门前问林应礼:“你要回学校来拿什么?”
林应礼仍旧半坐在桌子上,一直在出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交代着宁遇的林以墨,闻言微微一怔,扯了扯唇角摇着头:“如果能用得上我再告诉你。”
他把口袋里的一模成绩表攥紧,手心里沁出的汗浸sh了薄薄的纸张。
季嘉回觉得有些奇怪:“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她忽然走到他跟前,毫无预兆地碰了一下林应礼的手:“手怎么也这么凉。”
林应礼顿了一下,心不在焉地把手收回到口袋,若无其事道:“今天可能有点太冷了。”
季嘉回察觉到他的避让动作之后微微抿起了唇。
“嘉回,我们该走了。”林以墨在门口叫她。
季嘉回又深深地看了林应礼一眼,男孩眉眼懒散,散漫地朝她挥了挥爪子像是在和她道别。
季嘉回走到林以墨边上,两人并肩一起下了楼梯,宁遇小步子跟在两个人的后面。
季嘉回忽然问林以墨:“你怎么调查好了不告诉我?而且你今天说的时候怎么也这么犹豫?”
林以墨微微一笑,r0u了r0u她的头发,答非所问:“我只是在权量说出来的后果。”
“?”
林以墨却不再解释,低头看着脚下的楼梯,嘴角含笑。
迈下最后一个台阶,外头的寒风一吹让季嘉回下意识地拢了拢大衣。
林以墨忽然温和地道:“嘉回,我们还是不要结婚了。”
季嘉回其实记不太清去警局里发生的事了。
她已经坐在方明桉正开车去邻市签合同的车上,对着窗外出神了好一阵。
手上似乎还残余了校长握着她的手的温度,耳边回响着校长一下又一下地保证自己将会严查校风校纪师德的承诺。
她的脑海里不住地重放临上车前看着表情温和又疏离的林以墨朝她挥手的样子。
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好像留不住任何事。
季嘉回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让她的心居高不落。
她的预感没了多久就成了真。
是季父给她转的一条城市新闻——
莺城一中一高中教师与其所教一nv同学关系过密,校方将严厉处置。
季嘉回神se淡漠地将这条推文一字不落地看完,退出时扫了眼季父连带着推文发给她的消息:嘉回,既然没结婚,趁着感情不深,就不要再在这儿耗着了,趁早断了。
季嘉回握着手机不知道可以打给谁,只觉得烦躁不堪。
难怪宁遇会知道林以墨家住哪。
难怪林以墨会这么对待宁遇。
难怪他会和自己提出不要结婚了。
难怪难怪他会犹豫不决地说出真相,就是怕自己把事情闹大么。
师生恋在世俗的眼光下并不被看好,这件事一出,林以墨的教师生涯很有可能就被断绝了,毕竟没有哪个家长肯把孩子交给这样出过事的一位老师。
方明桉原本以为按照季嘉回这种万事只考虑自己前程的x子,前脚刚知道自己的结婚对象出了事后脚就应该回茗竹苑收拾行李gg净净地离开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天晚上的夜黑的厉害,就衬得茗竹苑里那彻夜亮着的灯越发的晃眼。
季嘉回和林以墨在书房里站着g0u通了许久。
季嘉回不愿意去回忆在昏沉的状态下两个人都说了什么,只记得在她离开书房前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开了口——
季嘉回:“我走了。”
林以墨:“抱歉。”
天刚蒙蒙亮,季嘉回就拖着行李箱站在了玄关。
她的东西不多,行李箱并不重。
季嘉回回过头来,下意识地遥望了一下二楼那个紧闭的房门。
她收起了想要迈步回去的脚,抿起唇拉开了别墅的大门。
料峭寒风一下子就袭来,季嘉回刚拢了一下自己的围巾,行李箱的轮子刚在地上划了一下,另一只大手就覆盖上了她落在拉杆上的手。
季嘉回闭上了眼睛,任由林应礼将她拽走。
她被林应礼拽到光秃秃毫无遮拦的秋千旁。
“你要走了。”林应礼说的是陈述句,嗓音很哑。
季嘉回抬起头看向他眼底的青黑,浅淡地g了一下唇,指腹蹭了一下他的眼底:“你一晚上都没睡么。”
“你不也是。”
季嘉回又笑,匆匆垂下眼:“我要走了。”
林应礼很轻地挽留她:“一定要走吗?”
“我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当初,也只不过是为了无所谓的真相罢了,现在以墨出事了”她静了片刻,才道,“你也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前程,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来跟着我。”
林应礼忽然毫无预兆地笑了一下,和季嘉回对视:“你真够绝情的。”
“只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季嘉回说的轻描淡写。
她话音一落就是一阵的寂静,两个人的呼x1克制又规律。
突然,林应礼的气息靠近她,季嘉回知道是最后一个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可预料之中的吻没有落下,她也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在她偏过头的刹那,林应礼也恰好地仰着头向后撤了一步。
他们俩同时开了口。
季嘉回:“抱歉。”
林应礼:“对不起。”
寒风吹过,刮得脸冰的生疼。
再也没有树叶作响的声音了,只有风不留情面呼啸而过的嘶吼。
季嘉回垂下眼,把散落在脸颊旁的头发撩到而后,重新拉起了行李箱,轮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季嘉回说:“这里荒草丛生的,遮不住了。”
还有大概两三章就能完结
完结前能再吃一次r0u:
一晃过去是多久?
季嘉回并不清楚,每天只循规滔距地重复着自己从前枯燥机械的生活。
季父季母重新给她介绍过对象,她也去过几次,遇到顺眼缘的也相处过一段日子,但总觉得没味儿就散了,后来也就失了兴趣,一门心思地扑在了自己的工作上。
某一天,方明桉和她提出想自己做品牌单g,季嘉回沉默了许久。
方明桉暗示她:“我觉得我们俩很合适,一起工作,生活,都挺合拍的,如果你不想我走,我们可以换一种形式在一起。”
季嘉回的视线凝在杯中浮起的冰块上,笑了一下:“没,我觉得你能去单g,我挺开心的。”
方明桉可惜地一耸肩,再也没提过。
他俩在工作上一直形影不离,季嘉回看着方明桉因为要去谈商务而先一步离开的背影,在店里坐到了咖啡里的冰化。
她好像总是留不住东西,所有她曾经拥有过的,没有能一直陪着她的。
季嘉回重新开始提了点劲,是在方明桉找她以休息为由,陪同去电影学院挑选服装模特的时候。
季嘉回问:“为什么找我?”
“没为什么,我觉得你应该休息一下,再说,我们那么久没见了,也该聚一下我知道你的x子,不会主动维系一段关系,只好我来了。”
她的视线在电影学院出众的面庞里随意地游走环视,忽然定格在了一个熟悉的眉眼上。
少年在打篮球,跳起时被风扬起的白se衣摆挥动。
是一个漂亮的进球。
也是一个漂亮的少年——是林应礼。
季嘉回并不确定,因为她记得,男孩曾说过他并不喜欢被很多人追捧着观察着。
但为什么会在电影学院里看到他?
她在和林以墨分开后再没去了解过有关的近况,只能在和季父季母吃饭时两人的只言片语中拾起过一些碎片。
好b如林母因病过世了。
又或是,林家那孩子高考应该结束了吧,好像考到本地的学校。
她原以为会是莺城大学,所以开车都会避免从跟前经过。
但季嘉回从来没想过会是电影学院。
应该只是相似,季嘉回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去吃点抗疲劳的药了?
后来真的确认,是在某一次和一个艺人经纪人对接的饭局上。
季嘉回应酬免不了喝酒,局上的都是老狐狸了,她哪怕已经喝的头天旋地转,jg神上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经纪人点了根烟,眼尾袅袅熏到她壁下,季嘉回下意识地微微皱了眉,听见他说:“最近,找了个新的苗子。”
另一个人:“没听见风声啊。”
“很早之前了,我在商场里偶遇到这个小孩,本来被拒绝了我还有点惋惜,但居然上的是电影学院,我就准备把他签到我们公司了。”
“有背景么?”
经纪人把烟随手掐在了烟灰缸里,散漫道:“只能说是家里有钱。”
“叫什么?”
“我说名字你又不知道,”经纪人笑骂了一句,“林应礼,告诉你了有用吗?”
季嘉回一愣。
那人还在说:“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季嘉回缓慢地闭了一下眼睛,又缓缓地睁开,才发现经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经纪人:“季总听说过么?”
季嘉回浅淡地g唇:“您这个经纪人既然想签他,肯定是调查过他的背景,自然也会知道,我和这个孩子有点关系。”
“是知道一点还在联系么?”
这个圈子没有人脉和地位很难混下去,即使有再漂亮的脸蛋,没人捧想达到一定的知名度,有些人会接受潜规则。
季嘉回深知这一点,在垂下眼搅动凉了许久的羹汤时,轻声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