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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抵刑无关朋友(1 / 2)

海一健叹了口气:“……不,后来,我变成了一个怨灵。”

“我很清楚记得行刑之前的事,记得自己是如何全身发抖的,记得我还在想——到最后一刻,我都在想着——见到老爷的时候,我可以不用下跪了。但在死后的事情,我却几乎全部记不清楚了,脑海中只残留着……好多好多的血,在我身上,在我周围,在我眼前。

“……我杀了他们。所有人。每一个人。提出让我来做代罪羊的老爷,参与诬陷我的同僚,在我死时呼天抢地正义终于降临的家属,还有那个官二代。

“我甚至记不清他们是怎么死的了。在我动手的那一刻,那些行为仿佛只是出于本能,不需要经过思考,只是由因果命运来负责,连我这个当事人都只是善恶轮回中一个自觉自发的小环节而已。是谁,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该付出代价的人,确实付出代价了。

“这就是怨恨和复仇……它是必须的,对于整个平衡的世界来说,它必然存在。但对我来说,却什么也解决不了。”

客厅中的众人静静地听着海一健的述说,包括邓子追在内,虽然大概知道海一健生前的职业,但也是第一次听他讲述全部的故事。邓子追一直以来都很好奇,那些被自己或黑白无常收复了的怨灵,除了实在太过罪大恶极而必须灰飞烟灭处理以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出路。现在知道还有海一健这样的,有机会再重新活一次的方式,他的心里也多了些许安慰。

“后来呢?”安齐忧伤地看着海一健,轻声追问。

“后来,就和他们几个平常做的事情差不多,”海一健指了指邓子追,“黑白无常找到了我,把我带了下去。因为我实在害死了太多人,已经超出了地府对于‘合理因果报应’的标准,所以我本来是需要在地狱里受刑的。但凑巧的是,地府在对鬼差部门进行调整,他们发现我之前也是当差的,认为我多少懂点儿相关的文书工作,就允许我用劳动抵刑了。在地府干着干着,就这么多年了,还升职加薪,把自己给苟成了一个半神。”

见海一健说着,似乎露出笑容来,安齐心里却仍有些不好受。他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口:“那你现在……对当年的事,还会在意吗?”

“……我不知道,安齐。”海一健面上浮现了些许阴霾,“不如,你告诉我该怎么想吧?”

安齐惊讶:“我?为什么?”

“必须是你,安齐,我一直很想从你嘴里听见,不论是放下,还是原谅,”海一健露出了近乎虔诚地眼神,看着安齐,“只能是你来告诉我,安齐,我到底——咳咳……”

他忽然又痛苦地咳了起来,蓝蓝立即紧张地搂着他,替他拍着背。

“还是先让他进去躺着吧。”郑小强皱着眉头,指挥蓝蓝和郑清然把海一健往暗室里扶,“海处长,你的身体已不能再勉强了,我一会儿联系在人间活动着的鬼差,今晚就送你回去。”

海一健大概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已无力再在人间逗留,而事情也被安齐发现,他的任务多少已算是失败,只能深深叹了口气,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邓子追和任崝嵘一眼。

“交给我们吧。”邓子追领悟了他的意思,对他点了点头。

见海一健步履蹒跚地被扶进去,安齐心里更是难受,回过头来,见到站在后头的任邓二人,脸色立刻又严肃起来,“……看海一健现在病成这样,我实在狠不下心来对他发火而已。但是你们两个,可别以为这样就算了!”

面对安齐的怒意,任崝嵘和邓子追立正站好,乖乖挨骂,谁也不敢先开口。

看他们呆滞的样子,安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呀?满天神佛都聚在这儿了,肯定是有原因的吧?海一健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是谁干的?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们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任崝嵘和邓子追对看一眼,你推推我,我戳戳你,依然没人敢先开口。

“……所以我在这里是多余的对吗?”看着他们闪闪躲躲的模样,安齐气到极致,竟然觉得心酸不已,“你是什么什么乌鸦,你又是神,个个都身怀绝技,在这里有什么重要任务,守护和平保护地球。是不是我搬进来这里住,反而打乱了你们的计划?还是其实一直都是我在给你们添麻烦?”

“不是的!”见他说着说着就双眼泛红起来,邓子追连忙上前两步安慰着,“我们这一群人聚集在渡通,确实是有原因的,但我们不想告诉你,是想要尽量保护你的安全。”

“但最起码也得让我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吧。你们什么都不说,瞒了我这么久,万一哪天要是你们出了事,我该去哪里找人来帮你们?”安齐依然着急地问着,“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们还是认为,你们的事情,一切都和我无关吗?

“我……其实……”邓子追看着他真挚关切的面容,脑海中忽然有某个熟悉的白衣身影一闪而过,令他心中刺痛,不由得犹豫起来,“和你……你其实是……”

“确实和你无关。”

安齐和邓子追同时愣了,回头去看说话的任崝嵘。后者面色肃穆,神情冷淡,脸上线条紧绷,一字一顿地说出无情的话来。

“为了你的安全,不管你有多想知道,不管你再怎么追问,我们都不会告诉你的。”任崝嵘看着安齐,温柔和歉意转瞬即逝,只剩下淡然的冷静,“……抱歉。”

安齐张了张嘴,清澈双眼略见微红,话语却哽在他胸口之中,除了几声急促的呼吸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回望着任崝嵘,心中升起异样的闷痛,与发病时的急迫和恐惧不同,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要向任何人求救,只想逃离。

“安齐!”见他噙着眼泪转身就走,邓子追赶紧追了几步。安齐似乎没有听见,小跑着出了门,留给他们一个让人心疼的背影。邓子追跑到门口,想起了什么似地又突然折返回来,推了任崝嵘一把,“快去追啊!”

任崝嵘疑惑地怔了怔:“……我去追?”

“当然是你去了!你以为现在安齐想要见到其他人吗?你真是个大傻瓜!”邓子追锤了他一拳头,“快去追吧,一会儿他又让鬼王的手下给拐走了,到时候你自己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