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崝嵘朝他点了点头,感觉自己下来凡间不过几天,已经将先前一百年的微笑给笑完了。
在店里的安齐又蹲下身子,摸了摸毛茸茸的小狗脑袋,然后才走出门外,“任先生也下班了?”
两人并肩往家走着,任崝嵘走在靠路边的一侧,宽厚身躯一直小心翼翼地挡着外面,“对。安先生家有养宠物?”
“不是,是我同事家养的,但我自己也挺喜欢小动物的,同事家的小狗也很喜欢我,所以今天让我带它去宠物店洗澡,一会儿同事自己去接它。”安齐的余光观察着任崝嵘的侧脸,“你和凳子他们一样,喊我安齐就可以了,不用这么见外。”
“安齐……”任崝嵘轻声念着他的名字,眸中浮现起了温柔,“很适合你,安琪儿,天使。”
“小时候没少被同学开玩笑,觉得这个名字像女孩子呢。”安齐的话听起来倒不像特别介意,“任先生倒是人如其名,铿锵有力。”
“……都是爹娘起的,取个好彩头罢了。”任崝嵘听了似乎有些羞赧,目光不自然地看向远处。
“任先生的父母住在哪儿?”安齐随口问着。
任崝嵘如实回答:“二老不在很久了,我现在自己一个人过。”
“抱歉,我不知道……”安齐连忙道歉,见任崝嵘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又小声补充,“其实我也是,我爸妈去世也早,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了。”
任崝嵘似乎想起了什么,放慢了脚步,轻声问:“听邓老板他们说,你的身体不太好?”
安齐耸了耸肩,“心脏有点遗传的小毛病,没法根治,唯一的办法就是发病的时候及时吃药,能保住一条小命就好。”
任崝嵘站定不动,视线从他的面容上缓缓下移,凝视着他背包肩带、轻薄t恤之下胸膛。
在那一点肉体凡胎之下,一颗跳动不停的赢弱人心之中,充斥着不属于这个纯真灵魂的千年记忆与怨念。任崝嵘仿佛能看出来,那些如毒药一般的怨气,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着眼前之人的生命力,却始终无法磨灭他的善良与纯粹。
安齐被他看得有些尴尬起来,一边转过身去,一边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现在努力调整日常作息,生活规律下来之后,已经好转不少了。以前在国外上学,给那些流行歌手当现场调音,跟着他们的巡演满世界到处跑,那会儿发病了好几次,被医生要求必须换工作,这才回来这边发展了。”
“嗯,邓老板和海先生都是很热心肠的人,平常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们应该都指望得上。”任崝嵘重新跟了上去。
“他们是挺好的,我在这边住得很舒服,能遇上这么好的朋友,也是很幸运。”安齐稍微回眼,看了他一眼,“热心肠的人,也包括你吧?我能指望你吗?”
被他突然带着笑意扫了一眼,任崝嵘猛然心头鹿撞,支支吾吾起来,“我——当然!所有的事情,都能指望我!”
安齐一边笑着,一边推开了大厦的门,“那我能免费搭你的车吗?”
“搭我的车?”任崝嵘不解地反问。
“你不是网约车司机吗?”安齐也奇怪起来。
“……噢,对,对的。”任崝嵘这才想起来,前两天邓子追和海一健临时胡说八道的内容,顿时大为窘迫,面露不知所措,“这个,我车还没买……”
“我开玩笑的!”见他一脸为难,安齐连忙走近两步,在电梯里握住了他的手臂,认真地说着,“我就随口一说,任先生别当真呀!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事,本来也该买了。”任崝嵘享受着他的忽然凑近,正要也伸手回握住他,电梯门开了。
“你俩回来得正好!披萨到了!”海一健正站在电梯外,一见到他们就勾住安齐的肩膀,拉着他们往家走,“饿死我了,今天叫了个新口味,第二个半价!”
安齐笑着随他进屋,还聊着刚才的小狗有多可爱。任崝嵘缓缓跟在他们身后,回味着胳膊上残余的那一点点触觉。
这样子胡闹而平静的生活,可以一直过下去吗?任崝嵘脑中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随后迅速地被他压制了下去。
不行,平静只是表象,这种凡人的琐碎生活,并非那端坐莲座之上的圣人的最终归宿。任崝嵘捏紧了拳头,让刺入掌心之中的轻微痛楚唤醒自己的本性。
在他们走出电梯后,电梯向上走了两层,一身宽松长袖长裤的林太太,顶着一双哭后的红眼睛走入了电梯。她身上的伤痕仍在阵阵疼痛,恐惧和怨恨比伤痛更让她浑身颤抖。
电梯向下走了一层,李升明走入了电梯。他住在邓子追家正楼上,是个独居的程序员。
电梯中的两人打了个照面,都只是简单点头,并未交谈。下楼之后,两人各自离开,干燥的地面上并未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有人走过,又或许只是走过的人太多了,重重迭迭的脚步彼此交错,难辨方向,毫无目的。
但只要相交过,哪怕只是一个点头,一个眼神接触,只要有过,就无法泯灭目击的存在。
任何一个印象,任何一点孽缘,在命运的记录之中,都必将带来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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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真的有点忙,写得好慢,有人在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