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道:“我也没法借人给你,所有的人都被盯着,我一动一夹喇嘛,立刻就会出事。这件事上,我比你还被动。”
他绕过一个路口,到了一条大马路边的茶馆。
这个茶馆很不起眼。但门口门庭若市,非常热闹。
解雨臣看一眼潘子:“人还不少,看来都做了准备。”
潘子揉了揉脸,“叁爷,准备了,咱们得让他们屁滚尿流。”
车靠边停下,我们四人同时下车,解雨臣手插口袋,和潘子走在最前面,我挽住吴邪的手,茶馆外的人群马上骚乱动荡,无数声音响起。
“叁爷来了!”“真的是叁爷!”无数人叫了起来。我们面无表情往茶馆里走,所有人自动分成两排,我掠过他们惊恐畏惧的脸,心中沉思。
茶馆二楼,左右都是包间,潘子带我们走进走廊尽头的包间,撩开帷帐,一张红木桌子方方正正摆在屋子中间,两边摆六张嵌着盘龙丝绸靠垫的椅子。
我看一眼窗户——楼下熙熙攘攘,人流密集,路两边停满了车,这声势真是够浩大,在这个位置上一旦坐下,后退无路。
解雨臣撤掉五张椅子,拉到靠墙,吴邪在唯一一张椅子上落座。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我开始泡茶。其余跟随进来的人,在其他包厢,整个茶馆寂静无声,蓄势待发。解雨臣低声与手下交流,并时不时做几个手势,潘子与我对视,只见解雨臣把帷幔放下,拉上窗帘。
潘子喊了一嗓子:“各位爷,叁爷请,交东西了。”
声音落下,所有包厢都响起了椅子拉动的声音,片刻,帷帐撩起,各路牛鬼蛇神,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
从大体结构上来看,叁叔在长沙的所有盘口,主要负责两个业务,一个是下地拿货,另一个是分销。叁叔作为“铁筷子”,是产业链的剥削者,垄断最好的资源,包括古墓的信息、探墓的知识、冥器的鉴定。他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交给下面的“喇嘛盘”,也就是俗称的夹喇嘛。
喇嘛盘会有熟悉的“马盘”,早就等候在一边,在东西刚出锅,还没“凉”下来时,马盘就联系好了买家、设计出运输路线,之后就在当地直接交易。东西一凉,马盘直接拿走,整个盗墓活动也就结束了。
这种体系,速度极快,只要不抓现行,死的只会是马盘。叁叔的分销马盘数量众多,来到这所房间的,是四个下地的喇嘛盘。这四个人坐在椅子上,长得非常普通,很不起眼。
除去这四人,有几个人,潘子让我们特别留意:一个最左边的大个子,穿着胶黄色T恤、西裤和套鞋,看着神似菜市场杀鱼的小贩,据说是王八邱的死党,是他的内应。
一个最右边的中年妇女,穿着打扮很体面,是王八邱的姘头,性格泼辣,里应外合,两人暗中可能捞了不少,这也是王八邱敢率先造反的原因。
还有一个,是个叁十多的女人,皮肤细腻,身材前凸后翘,保养的非常好。
这个姑娘,很多人都在猜,她可能是叁叔的女人。
我注意了一下她的神态和动作变化,这个传言大概率是真的。但这样一来就麻烦了,各路牛鬼蛇神长相气度、有如何过节暂且不表,最怕的是这种做姘头的,陪床的,床笫之间的生活没有距离,叁叔身上的细节变化定然逃不过她的眼睛,而举手投足的姿势习惯女人更是了解。
这其中不能露出破绽,我见她的视线一直在吴邪身上打量,如果到时候这个女人单独提出见面,怎么应付她?难道旧事重提,先干一次?
这的确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但是他妈的我还没死呢。
不过,吴邪竟然看都没看她一眼,我注意到,他的视线一直放在那个鱼贩身上。
吴邪喝了口茶,解雨臣开口对其他人说道:“各位,相信各位这段时间都很纳闷,叁爷怎么这么久没有出现?市面上也多是风言风语,在这里知会大家一声,那些都是谣传。叁爷前年査出身体抱恙,最近嗓子动了个小手术,一直在休养而已。不少别有用心的人在这段时期开始胡说八道,这不,叁爷就出来给你们看看,大家别听风就是雨的。”
“哎哟,那叁爷现在没事了吧?”下面有个长得特别忠厚老实的“地中海”说道,“要我说呢,外面都是小人在传,兄弟们这里可从来没相信过,是吧?”他就对边上的人道。
边上那个人尴尬地点头。
解雨臣继续道:“叁爷身体没问题,只是还不太讲得出话来,潘哥也受了伤,所以各位见谅,这一次就由我来替叁爷说话。咱们这么熟了,我就不自我介绍了,各位没什么意见,咱们就开始,别耽误叁爷休息,速战速决吧。”说着他就对那个鱼贩道,“老六,杵着干吗?老规矩啊,你先来。”
“来什么来?怕是叁爷早忘了我们这帮兄弟了。生病?生病也不打个招呼,说走就走,下面的兄弟问上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鱼贩道,他的声音非常细,和他的身材落差极大,“好嘛,现在回来了,一句话也没交代,先查账本。您知道,老六我是走场子的,昨天回来一身泥,整不了账本,对不住了!叁爷,您下一位,今天我空手来的。”
这种口气介于嚣张和抱怨之间,从他的态度就可以知道王八邱的态度,但看来只是试探。其他人互相对视,不敢赞同,不敢反对。
解雨臣道:“老六,多日不见,娘娘腔没变,脾气倒见长。你这是老娘儿们抱怨老头子不回家,你他妈害不害矂。”
说完下面的人立即爆笑起来,鱼贩却不为所动,说道:“笑,笑,你们继续笑,老子就没账!”说着对解雨臣道,“花儿爷,要比身段谁也比不上您,娘娘腔那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也没您练得好听。您就别管这档子事了,这儿是吴家的场子,您站边上我都觉得您是不是改姓了。赶紧的,下一位。”
我捂着嘴差点笑出声,解雨臣哑然失笑,跟这帮人说话的确费劲,这里面有很大讲究,稍微露出破绽,恐怕就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他们七嘴八舌,纷纷要叁爷给个说法。吴邪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我看。这是要我开口了。
我便替他问道:“叁爷问你们,陈皮阿四现在在哪里?”
下面的人东看看西看看,有人低声道:“最近消停了很多。”
我就冷笑一声:“你知道他为什么消停?”
这下没人再说话了。我道:“叁爷说了,你们以后再也见不到陈皮阿四了。他知道底下有些人和四阿公私交也不错,不过很遗憾,四阿公不会再回来了。”
有几个人的脸上顿时变得毫无血色。
下面一阵骚动,议论纷纷,纷纷交流着陈皮阿四的盘口,谁来接手。忽然有人看着我问道:“你这丫头有些面生,你是谁?”
另一个人回答:“我见过,之前跟在叁爷身后,好像是……好像和他侄子有点关系。”
“和小叁爷有关系?什么关系?”
解雨臣笑道:“什么关系,就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那人就立刻道:“哟,小叁爷的女人,怎么今天跟着叁爷出席?”
他们之中有些人露出了一些促狭目光。没想到我名声已经传到长沙了,真是始料未及。那个少妇打扮的姑娘一方面看着吴邪,一方面一直盯着我看。
我对她意味深长的一笑,她一愣。
“别废话。”解雨臣又道,“四阿公不会回来了,叁爷不接手,总有人接手,何必便宜外省人呢,对吧?叁爷的睥气你们不是不知道,叁爷让你们做的,那是早就盘算好了的,你们去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