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不由得也带了三分火气,“我当时在陪贤妃娘娘,是你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说动她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把你调任到门下省。我哪有功夫管苏宝珠?”
“那你这事办成没有?”
“没有。”卢氏冷笑道,“贤妃一听我挑这话头,要么打岔,要么装听不懂,她精着呢,才不肯蹚浑水。人家看的是二房的面子,你家二老爷不把三姑娘放回来,我能有什么法子?”
想起那个油盐不进的二弟,王怀德一阵烦闷,“算了算了,不提他们,我只告诉你,不可慢待苏宝珠。”
“怎的,你真想给你儿子娶个商户女?”
“你不懂……”王怀德压低声音道,“我刚打听出来,剑南道共有盐井一百八十九所,三成都是他的!”
饶是自诩见过富贵的卢氏也把持不住了,“老天爷,那得多少钱!”
“去年国库收入共一千二百万贯,盐税就有六百万贯,而剑南道占盐税收入两成半,你算算,苏家有多少钱?况且苏澄文就她一个孩子,也根本没有过继的打算。”
卢氏越算越糊涂,摇摇头道:“不算了,反正很有钱就是,呵,娶了她,好像卖儿子似的。”
王怀德嗤笑一声,“你想娶,人家还不见得想嫁。行了,你别说了,反正你好好待她,有苏家的钱在手,我和儿子的仕途会顺畅百倍。”
卢氏道声知道了。
-那天寿禧堂的纷争,到底经王萍的嘴传到了苏宝珠的耳朵里。
苏宝珠并不意外大夫人的态度,只是老夫人也这样,未免让她心灰。
她想搬出去住了。
王萍极力反对,“安阳公主再猖狂,也不会跑到相府欺负你,如果没有相府的庇护,她直接冲进你家打打杀杀都有可能。”
苏宝珠不以为然,苏家也有好身手的护院,因是到相府做客,就没有带过来,去信叫父亲多派人手即可。
钱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响儿,扔到相府,连个水花儿都没有,她不想再做冤大头了。反正大夫人看她不顺眼,肯定乐意她离开相府。
正巧苏家铺子也有了消息,待身体一好,苏宝珠迫不及待就要出门。
刚出院门,便见王铎迎面走来,神色恹恹的,似是受了什么打击。
苏宝珠只当卢氏骂他了,略劝慰两句,就和他作别。
“宝珠妹妹,”王铎叫住她,“你受委屈了,是我无能,没保护好你。”
苏宝珠一怔,不知他说的是哪桩官司。
王铎深深看她一眼,愧疚而痛惜,“母亲不信你的话,我信。是我不够强大,不够有权势,安阳才肆无忌惮欺凌你,我发誓,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位极人臣,皇子公主也好,世家贵族也好,谁也不敢小瞧你,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欺负你!”
风吹动繁茂的花树,发出沙沙的摩擦声,玉屑似的碎花随风荡下,落在他的头上、肩上。
他不错眼地盯着她,丝毫没发现自己头上五颜六色的,就像戴了顶大花帽。
苏宝珠忍不住笑了下,这丝笑意落在王铎眼中,便是因他的话而欢喜的意味。
却听苏宝珠道:“老实说,有个人一心回护自己,这种感觉挺让人着迷的,可是……”
王铎的笑容僵了僵,飞快打断她的话,“好,下面的话不用说了。”
苏宝珠失笑,“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我知道,欲抑先扬嘛!”他故作轻松笑道,“别急着拒绝,给我点时间,你再考察考察我,其实长安城比我好的也没几个——还都早早订亲了。”
他说说笑笑的,一派豁达开朗,苏宝珠反而觉得对不住他,低声道:“还是说清楚的好,我……”
“我想娶你。”王铎又一次截断她。
总不让她说话,苏宝珠恼了,“想也没用!”
“没用也想!”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暖融融的春阳从薄云后悄悄探出一点光线,地上两条影子淡淡的,离得有点远。
苏宝珠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口不言。
所幸吉祥的出现打破了这不尴不尬的静寂,马车已备好,她们要出发了。
苏宝珠走出去很远,回头看时,王铎还站在原地望着她。他摆了摆手,清风卷起他的袍角,一条寂寞的影子从他脚下延伸开来。
她突然就有些难过了。
-苏家的酒楼开在东市,名唤碧琉楼,临河而建,离兴庆宫很近,乃是长安第一大酒楼。
却没人知道是大盐商苏家的买卖。
大伙计进宝果然能干,几天的功夫就摸到一条安阳公主的路线。
“每逢数十的日子,她都会去东关的戏楼听戏。昨儿正好是二十,我偷偷跟到戏楼门口,出来迎她的除了老班主,还有名伶叶采春,言行间异常亲热,我觉得他们关系不简单,或许可以从此点下手。”
吉祥觉得不成,“我朝公主一向开放大胆,养戏子也不罕见。”
进宝轻轻道:“可她的未婚夫是张相爷的嫡长孙。”
苏宝珠微挑眉头,“张相爷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