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顾茂柔出事,虽然那毒是混在药里送进来的,但府上也已经是人心惶惶,怕是明日一早风言风语便要起来。
王府本来只有两处及附近有侍卫值守,便是东园和北园,其他地方都荒废了没人去,也从来没人管,其实隐患也不小,于是温芍便连夜重新分派了人手,东园和北园固定拨了人值夜,其他各处分上半夜和下半夜,轮流让人巡逻,除了原先的侍卫外,另外也编了府上的仆役进去。
至于顾茂柔那边,既然查清楚是药里有问题,先前的大夫也是王府一直在请的,温芍便索性把大夫暂且请到府里来,顾茂柔所用汤药都要由他过目。
吃食上面是最要上心的,不过这倒是瑞王府人少的好处了,之前顾无惑不常在府,顾茂柔被关着,府上的厨房压根儿没开,主子要吃什么都是东园北园的小厨房做的,如今也还是这么着,就在自己院子里更好管束。
温芍尽量快些吩咐下去,可最后还是过了子时,满满睡得迷迷糊糊往旁边一摸还没有温芍,于是便伤心得号啕大哭起来,温芍这才进去,哄了他一会儿,自己也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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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茂柔解了毒之后又病病歪歪了好几日,脾气也更加不好起来,一时要这个,一时又要那个,只要她开口的东西,就必须半个时辰之内拿到她眼前,否则便吵闹不已。
温芍看在眼里,只是眼下也不是和顾茂柔置气的时候,而温芍本也没存着和顾茂柔置气的心思,要不就彻底不管不顾,要不就依着她算了,于是顾茂柔的要求,她大多都是爽快应下的,好在顾茂柔再刁钻也是养在深闺的贵女,她所能想到的东西也有限,其实并不难找,多是写吃食和贵价的首饰。
先前几天顾无惑倒每日都会去看一看顾茂柔,后来顾茂柔渐渐好起来,他清楚顾茂柔已经没什么事了,便是寻了空隙隔几日再去看她。
顾茂柔历此大劫,见了兄长自然又是害怕又是委屈,一开始见了顾无惑便开始哭,后头她自己也琢磨出了点什么,便同顾无惑哭闹,要他把温芍送走,害怕自己继续被人当做那个靶子,再遭毒手,但顾无惑根本就没有理会她这一茬,任凭顾茂柔如何哭闹都不肯松口,顾茂柔又慢慢看出如今瑞王府好像是温芍在做主了,她又惶恐只剩自个儿孤身一人,便也暂且不敢多言语了。
这些事温芍全都知道,她本以为顾茂柔知道自己中毒是因为温芍之后,必定是要大闹一场的,没想到她竟也没怎么闹起来,后来更是彻底做了锯嘴的葫芦,一开始倒是诧异,但很快便想明白了,顾茂柔虽然任性,但并不代表她真的蠢,从前那些看似愚蠢又恶毒的行为,也只不过是顾无惑一次又一次地为她兜底罢了,她一旦觉得自己没了靠山,便立刻乖觉起来。
半月之后,顾茂柔身子差不多好全了,宫里递出来消息,让顾茂柔入宫一趟,王贵妃要见她。
自从皇后和其父承恩侯事败,中宫当即被诛杀,后位暂且空悬,便由王贵妃暂摄六宫事,但王贵妃素来懦弱,又不太受宠,眼下也不过是因着位份最高而被抬了出来,竟也不知她见顾茂柔究竟是何用意。
顾茂柔去了一上午,直到午后才从宫里出来。
王贵妃要见顾茂柔,虽让人摸不着头脑,然而也并不是什么很紧要的事,顾无惑只叮嘱了顾茂柔一句不要乱说话,其他也没有多余的话,甚至顾茂柔回来之后,顾无惑也不在府中。
反而是温芍好奇,她在北宁的后宫中待了四年,秦贵妃身边格外诡谲惊险些,所以温芍觉得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事,总不可能是王贵妃久居深宫无聊,所以要把刚刚才痊愈的顾茂柔叫到宫里谈天吧?
且顾茂柔先前中的这毒是哪里来的都不好说呢,顾无惑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人选,只是后头到底也没有再深究,算是不了了之了。
对方并没有要置顾茂柔于死地,只是提醒一下顾无惑,而顾无惑的态度就摆在这里,对方也明白了,不可能再去动第二次手了。
温芍在顾茂柔恰好从宫里回来时,假装在王府里与她偶遇。
顾茂柔一见到温芍,嘴唇便一下子抿得死死的,只是从前那股子跋扈劲儿已经快被消磨完了,再不情愿也只得虚虚给温芍福一福身子。
她不情不愿的,动作也都是胡乱搪塞,温芍也不放在心上,她与顾茂柔一直是冤家路窄,这辈子都是好不了了的,眼下顾茂柔向她行礼,也不过是碍于身份,说到底身份什么的都是虚的,一朝从天上掉到地下的又不是没有,她没必要从这里找到点什么慰藉与愉悦。
第65章 是吗
温芍淡淡地扫了顾茂柔一眼,问道:“回来了?”
顾茂柔身子还虚着,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堵着没上来,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最后竟只能自己硬生生忍下。
她不是个傻子,自己都被人下毒害成那样了,兄长都不肯把温芍送走,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温芍走的,而她又寡居在娘家,身边一个依靠都已经没了,要是再没点眼力见,她的日子怕是就不好过了,温芍只需稍稍动动小拇指,就能在什么地方不着痕迹地磋磨她,她这样身娇肉贵的,是万万受不得的。
就算报复也要等待来日。
顾茂柔暗自咬牙,又在心里叹一叹自己命苦,最终只好回答道:“回来了,贵妃娘娘留了用午膳。”
温芍“哦”了一声,并未对此事表现出多大的兴趣,顾茂柔想起如今温芍也是在北宁见过世面,心里便越发不舒服,又听温芍问道:“王贵妃都和你说了什么?”
不知是因为温芍私下连一句“娘娘”都懒得称,还是因为顾茂柔实则藏着点别的事,她的后背竟是一凛,好在及时被自己发现并且控制住,才没有让温芍看出了端倪。
“也没什么话,只不过是我前些时日中了毒,这才好了,贵妃娘娘便召我入宫安抚,”顾茂柔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也赏赐了我一些东西,说了几句家常话,时辰差不多便让我出宫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眼去不看温芍,顾茂柔从前也常这样子对温芍,然而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从前是轻视温芍,而眼下她却是不敢看温芍。
她比阿兄还要难对付。
温芍闻言笑了笑:“是吗?”
顾茂柔修剪得圆润好看的指甲此时深深嵌入其他手指的指腹中,温芍真的变了,她现在就像一只摄人神魄的精怪一样,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死去,一定是北宁的那个秦贵妃,她的亲生母亲,给她传授了什么邪术!
顾茂柔没来由地想着,努力不使自己发抖。
是吗?是吗?是吗?她要自己怎样回答,自己还能怎样回答?
顾茂柔差点疯了。
“是,”顾茂柔说话时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真的没有别的了,贵妃娘娘与我又能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是些客套的场面话罢了。”
温芍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要西斜的日头,悠悠道:“那最好如此,不过我知道,若真有什么事,郡主也是不愿与我说的,我倒少操了一份心,只是郡主不与我说也要与你阿兄说,他可是心心念念最在意你这个妹妹了,不然再出点什么事,就真的是防不胜防了。”
顾茂柔脸上的皮肉都开始僵硬起来,她越心虚,越想挤出一个笑脸,然而脸却笑不动,又想起来自己对温芍是从来没有笑脸,这一笑岂不是更加惹人怀疑,于是一张发白的小脸便有些扭曲。
她被阳光照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汗,几乎只能靠在自己的侍婢身上,勉强道:“我身子还没好,先回北园了。”
等顾茂柔走后,木桃对仍旧立在原地的温芍道:“郡主今日入宫,怕是没那么简单。”
温芍轻嗤了一声,点头道:“你看她那个样子,分明是心里有鬼,我倒是好奇,听说这个王贵妃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她究竟叫了顾茂柔去能说些什么呢?”
“不如等夜里王爷回来了,再问问王爷,倘或她会与王爷说。”木桃建议。
“不必,”温芍的眉梢不自觉向上轻挑一下,目光中流露出几丝玩味,“王贵妃总不至于是给她说亲事的,我看多半还是与顾无惑有关,她未必会与顾无惑说。”
木桃想了想道:“那先与王爷说了,也好让他有个准备。”
温芍慢慢地往回走着,思忖片刻后道:“她若执意不肯说,反而又惹出事端,倒像是我无事生非似的,反正顾无惑早就知晓她今日入宫的事了,何必多嘴?不过她那里也松懈不得,这几日多盯着她些,不要有错眼的时候。”
木桃听温芍这么说,竟是松了一口气,她只怕温芍放开手去什么都不管,这样没有防备难免要吃亏的,好在她只是按兵不动,并不是完全没有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