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大早就得令去给王妃买驴打滚,紧赶慢赶在早膳时候回来了。
方才还在心中默默记账的撄宁,看到油纸包的那一刻,眼睛蹭一下亮了,点灯都没有这么快。
她的骨气在吃食面前,委实是最不打紧的东西了。
“驴打滚?”撄宁眼巴巴看着十一,但十一秉承着近卫的职业操守,安安分分垂眼当着哑巴。
撄宁期期艾艾的目光又瞟到宋谏之身上。
“不是白吃的。”宋谏之没有正面答。
撄宁瞄他一眼,再瞄油纸包一眼,知道他在给自己下套子,内心艰难地做着挣扎。
可是,这不是一般的驴打滚,这是十里铺子的驴打滚。
她无声的咽了下口水,一脚踏进陷阱里:“要我干什么?”
“吃完跟本王一道去趟聚香坊。”
宋谏之约了盐行三大总商见面,撄宁昨晚便听到了,但这种场合满是算计不说,还不够自在,她还不如诓自家兄长请客。
面对宋扒皮,撄宁富贵不能淫的摆起了谱。颇有架势的讨价还价:“那这酬劳,恐怕不太够。”
她要是有条尾巴现在估计都翘起来了。
宋谏之可不惯她的嚣张气焰,淡淡的睨她一眼:“你还记得自己欠了多少债吗?”
“去就去。”
小小声的嘀咕。
提到这个撄宁就蔫巴了,她抽抽鼻子,开始拆眼前的油纸包。
十里铺的驴打滚,黄豆粉又糯又绵,甜的恰到好处,还有微微一点弹牙。
撄宁两年没吃上这一口,话也顾不上说,哼哧哼哧往肚子里塞,不一会儿就没了小半。
她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将剩下的大半包收起来交给明笙。
用完膳,宋谏之没耽搁,早早的出了门,他身后这根小尾巴长了双观光眼,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三里路得走一个时辰。
正好早些出门,市井之间消息最好打听。
撄宁囊中羞涩,碰到想吃的只能可怜兮兮的扯债主袖子,这样的情况,宋谏之十次里有九次是懒得理的。
糖人不给买,杂耍不停下看,路边热腾腾的小馄饨开了锅,撄宁脚粘在地上拔不动,他还是连句话都不给。
等到小蠢货蔫头蔫脑的没了精神,他才慢斯条理的抛给她块银锭子。
撄宁发了财,也顾不上旁的,喜滋滋的往酥饼摊子里凑。
正等着酥饼出锅,她后脑冷不丁的一疼,一回头,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块小石子,远处一堆半大孩子盯着她嬉笑,为首的两个穿的富贵,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哥儿。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从人群中挤出来,气势汹汹的往孩子堆那边走。
撄宁脚力好,但架不住那群孩子人多,瞧着她来了东一个西一个的蹿了,泸州大街小巷交错,便是再熟悉路的也难把人逮住。
只留下个跛着脚跑不快的小孩儿,也是拿弹弓弹撄宁的罪魁祸首,被她堵在了胡同里。
“你是老实交代,还是我揍到你老实交代?选吧。”
第51章 五十一
撄宁叉着腰颇有气势的逼近, 那孩子还要再跑,但左脚跛着不大利索,一扭身摔了个趔趄, 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上。
他瞧上去也就八九岁, 穿着洗到翻角的外袄, 裤脚连腿都盖不全, 伶仃的一截脚踝露在外面, 被风吹的泛着青, 和方才笑的最嚣张的两个公子哥儿对比, 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撄宁脑海里有了个大概齐的念头, 瞧他挣扎两下还没爬起来,略一犹豫, 伸手拽了把。
没成想这小子过河拆桥使得比她还熟练, 刚站起身倚到墙上, 就梗着脖子瞪她:“不要你假好心。”
“你要有骨气就再摔一次好了,这次我不扶。”撄宁才不惯孩子毛病, 自己被石子弹了脑袋还没跟他计较呢,好心拽了他把还要被反咬一口。
话音刚落,街上走来个人影。
宋谏之今日穿了身黛色衣袍, 逆着光站在巷口, 稀薄的日光在他鼻梁和长睫处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一双眼闪着微光, 通身写不完的矜贵,就这么一站, 便将春日雨后的寒气尽数带到了长巷中。
他脸微微偏向撄宁, 没有说话。
撄宁倒顾不上管他,她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酥饼摊前的人十几个,偏偏打中了自己,不审个一二三出来,她这个地头蛇当得也忒没脸了。这么想着,她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孩子,较上了劲儿,气呼呼的说:“你摔呀。”
李岁将下唇咬的发白,垂下眼犹不放弃的反驳:“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那你老实交代,刚才为什么弹我?”撄宁扯着他头顶的发髻,没用什么劲儿,但李岁却急了,颧骨上飞了一抹不忿的红,急得两手都用上了,也没掰开她的手。
他瞪着眼前人,急道:“我不说,你想打便打回来吧。”
眼看俩人你一眼我一语的拌上了嘴,宋谏之眼中浮出一点不耐,搭在剑柄上的指节轻扣了下。
撄宁却在此时松开了手,蹲的跟李岁一般高,沉思一瞬,开口道:“他们指明要你弹我吗?给了你什么酬劳?”
这孩子的拧巴性子,实在不像会为了讨好有钱少爷动手伤人。但她扪心自问,今日为了和晋王一道赴宴,穿的很是体面,随便是个长脑子的,找乐子也不会找到她头上。